唯一的一個休息日就被慕璃睡過去了。

周一如期而至。

她一向在睡覺時，把手機設置成靜音。等到洗漱完畢，她收拾好背包，把手機開成了響鈴模式。聲音也開到最大，生怕錯過他的消息。

直到上了地鐵，也沒收到消息，她想，他可能只是隨口一說，又或者是忘記了。今天地鐵上的人很多，她緊緊扶著扶手，思考著下車的時候要不要過馬路去買個包子。

“叮咚。”是特制的短信鈴聲。

“我在肯德基，漢堡套餐吃嗎？”

“好的。謝啦。”臉上的笑容怎麽也藏不住，喜悅抽絲剝繭如雨後春筍破土而出。

握著手機，一路走到藥房門口。藥房還未開門，她只好坐在門口的長凳上。

等待的時間在心裏被無限放大，時間仿佛被按了暫停鍵。

已經快到開門的時間，他還沒有出現。

慕璃坐在長椅上，看著來看病取藥的家屬已經開始排隊。安靜的清晨漸漸充滿了人聲的喧鬧。

手機響了一聲，是林柯的信息。

“等會兒直接來休息室吃早餐。我快到了。”慕璃跟隨牂老師的腳步走進更衣室，等她換好白大褂，林柯剛好從藥房的後門後門進來。

“來，早飯給你。”

是肯德基的帕尼尼和豆漿！

慕璃喜歡喝飲料，但是討厭紅豆湯，也討厭豆漿，不過，比起香菜來說，對豆漿也不是那麽的不可接受。

“喝吧。”林柯沖著慕璃微笑，她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，不知道是因為肯德基的豆漿和外面的不一樣，還是太久沒有喝過豆漿，她竟然覺得這樣的味道也可以接受。

甜甜的，冰涼的口感，就像是她以往喝的飲料。豆漿濃郁的香氣游走於她的口腔之中。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漢堡，喝掉了大半的豆漿，心滿意足地漱了個口，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。

度過了最忙的時間，林柯過來混時間。

“我們來尬舞吧。”

“好啊好啊，你先來。”顏霏也來了興致。

林柯跳著類似街舞的動作，向後倒退，有模有樣地走著太空步。他伸開雙手，一個轉身，就跳到了慕璃和顏霏的旁邊。

他的身上是陽光混合著清新香皂的氣味。

“好了，該你們了。”林柯努努嘴，示意她們：請開始你的表演。

慕璃感覺有一絲絲尷尬，雖然她和熟人之間也可以很瘋，但是，在他面前跳舞，她還是覺得很不自在。

她沒有發現，他在她心裏的位置，已經發生了變化。她開始有點在意她自己的形象。雖然她早已經沒有了形象可言……咳咳。

慕璃別別扭扭地跳了幾下，就像一個觸了電正冒出火花的機器人。

“沒放開嘛。你還有什麽才藝，下次表演給我看。”林柯拿著他的一打子處方，頻頻回頭看著慕璃邊走邊說。

慕璃笑而不語。

打印機喋喋不休，窗外排隊的病人一個一個在減少，再增加，如此往覆，連綿不絕。

“快遞終於到了。”

“誒，我的呢？”

“這兒呢！”

慕璃看到一群人圍著前臺，不一會兒又有幾個人擡著幾個箱子去了休息室。莫名有種運送屍體的感覺。～_～

“牡蠣啊，來，吃豬肉脯。”他就像一個哆啦A夢，總能變出慕璃意想不到的東西。

“謝啦。”甜甜辣辣。再回味起來，居然還有點鹹。

“我定了一箱子呢，放櫃子裏了，想吃隨便拿。”林柯嗅嗅鼻子，指了指櫃子的方向。

“謝啦。”

林柯笑笑，拍了拍慕璃的肩膀。他的身影走向貨架後面，又消失不見。

慕璃望著他的背影出神。

每天上班都是不停拿藥理藥，幾乎不能坐下來休息，唯一的休息時間，就是午休。

最近她的腳被鞋子磨破了，路走太多又有點腫。今天又站了大半天，她的腿更疼了。顏霏幫她貼了一個膏藥，心疼地看著她。“Lily,你下午去和茹姐一起包藥吧。”

“沒事的，師父，你休息一會兒吧。我來。”藥房每天的生活都很辛苦，慕璃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她師父分擔一些。畢竟她對她那麽好。

“聽話，乖，去坐一會，包包藥休息一下。休息一下，明天再戰。”

“好吧。謝謝師父。”顏霏又給慕璃磨破的腳貼了一個輸液貼，腳腫已經消了一些，流血的地方也止住了。慕璃感覺不到疼痛，只感覺到溫暖，她有多幸運，可以遇見她們。

所謂包藥，就是把一盒整的藥片，按照劑量分成一包一包的。茹姐還有一個包藥神器。一個藥篩。一行可以放十個藥片。

一包裏放30個。包藥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坐在凳子上。

到了午休時間，慕璃和茹姐一起在狹小漆黑的空間裏尋找他們的篩藥工具。準備等下午的時候直接開工。她看著這一方小天地，這個被戲稱為小作坊的地方。前方是一扇窗，左右後三面全是墻。這裏還鋪了幾個墊子，一般給藥房的正式員工中午午休用的。

墊子上躺了幾個人，慕璃和茹姐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們，走到一個有拉手的暗櫃處。她轉動著扶手，一排櫃子“噌”得一下轉動出來，櫃子後面發出了床板吱呀的響動。

慕璃這才發現，這個黑暗的角落裏擺放著一張彈簧床。

彈簧床上躺著一個人。

他揉著惺忪的眼睛，表情懵懵地看著慕璃和茹姐，茹姐拍了他一下，林柯翻過身又閉上了眼睛。

黑色的T恤衫，配著藍色的休閑短褲，他的右手手臂搭在額頭上。

茹姐眼疾手快地拿到了工具，預備把櫃子搖回原樣。才剛轉動了一下，就看見林柯一下子睜開眼睛，看了一眼慕璃的方向，然後又閉上眼睛。

他睡著的樣子很像一個小柴犬。萌萌的，毫無防備。

把工具放在休息室之後，她也去外邊的長椅上坐著閉目養神。

午休結束，所有熄滅的燈全部點亮，就像是為誰而留。

慕璃安心地坐下來，用印章在藥袋子上刻下效期和批號。印章是古老的，可以調1到9還有字母的滾筒式印章。

她的手掌上蘸滿了藍墨水，她嫌棄地看著自己的手，安靜地等著茹姐拿藥歸來。

茹姐去後面的儲備藥架拿貨了，慕璃按照茹姐所要求的一個一個細心地敲章。敲了一打子之後，手有點酸，她看向窗外，讓眼睛得到充分的休息。

一個黑色的身影噌得一下從窗邊走過，進了休息室。再然後那個身影又從休息室出來。

“豬肉脯吃嗎？”是林柯。

每次這種時候，慕璃都會點點頭。但是這回，她看看自己的手，決定搖頭說算了。

林柯也看到了她全是墨水的手。他修長的指節拿著兩塊豬肉脯，遞到她的面前。

“諾。”

慕璃想要拿手去接，林柯卻徑直遞到她嘴邊，頗有種她不張嘴不罷休的趨勢。

“我洗過手了。吃吧。”林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他的眼裏流轉著溫暖的光芒。

慕璃小心翼翼地一口吞掉了兩片豬肉脯，心裏奔騰過一萬句好鹹啊。但是心裏肆意的溫暖流遍每一個角落。

到了快3點的時候，茹姐有事請假走了，孤留慕璃一個人和一堆沒有印批號的藥袋。她今天不印完，明天可能會被茹姐的眼神殺死……她嘆了口氣，加快了速度。

印章長時間沒用，齒輪老舊，表面凹凸不平。有的印不出數字來，有的數字印的重疊在一起。她只好重新來過，小心翼翼讓印章貼著藥袋，快速拓印下來。

心裏哭唧唧地唱了一遍小白菜，慕璃又重新振作精神。

與其唉聲嘆氣，不如笑對人生。

慕璃的眼裏只剩下藥袋和印章，其他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。

“你怎麽還在這兒啊？”慕璃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，擡頭一看，是林柯。

“我還沒印完……茹姐有事回家了。(_)”慕璃做了一個哭臉。

“我來幫你吧。”他修長的指節拿過藥瓶，把藥全倒在篩子裏，雙手按緊篩藥神器，將藥袋放在漏鬥下，雙手輕輕一松，再推一下第一層篩子，十個藥片就進了袋子裏。來回三下再封袋。

看著他的雙手，仿佛就是一門藝術。慕璃吐舌，她沒想到自己還是個手控。

“我最討厭呋塞米了，這個味道特別銷魂。”林柯眼睛裏都是笑意，然後他把藥袋遞到慕璃鼻子下面，“你深吸一口氣。”慕璃搖搖頭，她還是安靜地做一個印印章的美男子吧。

林柯說著收回藥袋，自己誇張地深吸一口氣，“嘔～”他做出一個嘔吐的表情。

“哈哈哈哈。”慕璃哈哈大笑。林柯的手機響起，他沖慕璃示意了一下，去衛生間洗手去了。

短短幾分鐘，他去而覆返，將一瓶罐裝雪碧放在慕璃面前。

“喝吧。忘掉呋塞米的味道吧～哈哈。”

他將拉扣拉開，慕璃用她蘸滿墨水的手拿起雪碧，細細密密的氣泡一圈一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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